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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使人抹去怨恨,怨恨在新生命的延續中和解。

多年前,馬努薇拉演出田納西‧威廉斯《慾望街車》劇中的史蒂拉,在舞台上邂逅生命中的愛人、孩子的父親、日後的變裝皇后蘿拉。

多年後,馬努薇拉與十七歲的兒子觀賞《慾望街車》,被飾演白蘭琪的女星烏瑪的演技深深感動,兒子冒雨追著烏瑪的座車要簽名,卻意外被車撞死,那天剛好是他十七歲生日。

當年懷抱有孕秘密不告而別的馬努薇拉,為了療解喪子之痛,也希望讓蘿拉知道自己曾有過一個夢寐以求的兒子,從馬德里回到巴塞隆納。見到昔日好友如意,如意介紹她認識在中途之家做義工的修女蘿莎,蘿莎幫助妓女、變裝癖,懷了蘿拉的孩子。

《慾望街車》巡演到巴城,馬努薇拉再次前去觀賞,也許是受烏瑪吸引,也許是為了紀念死去的兒子,她來到後台,見到烏瑪,幫忙烏瑪找到正在買毒的女友、劇中飾演史蒂拉的演員,並成為烏瑪的助理。

在一次女友嗑毒過量無法上台的意外中,馬努薇拉自願頂替救火演出史蒂拉,這個與她的生命共生、台詞再熟也不過的角色,得到出奇熱烈的好評。同時,蘿莎因罹患愛滋,在生產中死去,馬努薇拉履踐對蘿莎的承諾,扶養嬰兒,這個與車禍喪生兒子同一父親的新生命。

《慾望街車》是《我的母親》片中的戲中戲,更是全片的主旋律。《慾望街車》最最經典的台詞:「我一直依靠著陌生人的善意。」讓片中的幾位女子得以相互扶持,無畏殘酷,真實、不可原諒的殘酷。

殘酷並非絕症或死亡。《我的母親》片中最令我慄怖的一幕,是蘿莎坐在車裡,靜靜凝望自己的父親,面對面卻宛如未曾相識的父親。她喚他,他看見她卻只有兩個問題:「你幾歲?」「多高?」蘿莎的母親呢?先是不願被陌生的馬努薇拉見到自己在畫假畫,因馬努薇拉的衣著輕視她,後來則鄙視蘿拉 (即使他是外孫的父親) ,也無法接納外孫。

對比出身優渥的蘿莎父母,阿莫多瓦似乎相信陌生人的善意來自底層、邊緣以及女人;而這善意不論是人性自發或制度設計,卻並非全然無瑕美麗。馬努薇拉原本在醫院負責器官移植的聯絡安排,當兒子去世,她顫抖簽下器官移植同意書。修女蘿莎幫助蘿拉,懷了他的孩子也因此感染愛滋。如意,起初靠倡伎為生的變性如意,在舞台上說著自己的整型故事博觀眾一粲,演出的精采是用無比真實的人生換得。

片末,烏瑪在劇場舞台上排練波卡的戲,一位母親喪子的故事。只見導演在一旁奮力教戲,教她要用力地搓,把死亡與鮮血用整個手臂的力量搓出來;而早已得知馬努薇拉兒子死因的烏瑪,此刻正模擬著馬努薇拉的哀痛。

替代另一人的演出。馬努薇拉、烏瑪、如意,先後上台,替代演出,劇場與人生如此相似──演出即使千排萬練,總有意外。戲不能不演下去,觀眾盡可以選擇離場或留下,留下來聽一段真實故事。

最後的字幕,阿莫多瓦將此片獻給自己的母親,以及所有女演員、所有母親、想當女演員的女人、想成為女人的男人。其中,自然還包括未指名的田納西‧威廉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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